蘇澈的馬速不快, 沈婳回頭看他, “去承德做什麽？”

承德也就是她小時候去過幾次, 十歲時候便幾乎沒去過了，如今想起來倒是覺得那段時光已經很遙遠了。

不過說話間, 蘇澈已經騎著馬繞過了村莊農田, 這會臨近中午，縣城裏的路上幾乎沒什麽人, 不過他還是放緩了馬速。

出城的時候, 連山果然坐在馬車前面在外頭等著, 見他們過來了立刻從馬車上跳下來，“主子，要現在走嗎？”

“青煙呢？”沈婳被蘇澈扶下馬以後才想起來。

剛才只顧著她和蘇澈說話，倒是把青煙給忘了。

“剛才讓甲一給她安排了事情做去，剩下幾日都不能跟在你身邊伺候了。”蘇澈將馬遞給連山，“去將馬還了吧, 然後就上路吧。”

沈婳憂心忡忡, 連青煙一個女子都派出去辦事去了，她總覺得最近會發生什麽大事似的。

連山去還馬一來一回也耽誤了不少時間，等到他回來的時候，也大約過了一炷香的時間才上路。

南越離承德不近, 不緊不慢地趕著馬車他們也是在中秋前兩日才趕到地方。

雖說是十幾年不曾來過, 可沈婳對這個地方卻還是有好感的。

九月中旬承德早已是透著涼意的, 沈婳之前衣服卻還是夏裝, 蘇澈從車上拿了件寬大的象牙紫繡紋錦袍給她披著, 生怕她凍著了。

蘇澈牽著她下馬車，讓連山去客棧裏要幾間屋子暫時住著。

沈婳看了看面前兩層高又寬敞又氣派人來人往的客棧，不禁有些感慨，“我記得小時候這邊還只有一層呢。”

說著，她又好奇地看了看四周，十分懷念。

蘇澈雖不說話，唇角卻帶著一抹淡笑，牽著她的手走進去，跟著店小二上樓入駐。

臨時來承德的目的本身就是想讓沈婳開心些，見她心情確實是雀躍了起來，蘇澈也不由地被她帶起了情緒。

“你想先休息一會，還是直接出去逛逛？”蘇澈負手站在桌子，順手倒了兩杯茶問道。

“直接去逛逛嘛！”

這兩日都是集會，街上應該很熱鬧的。

之前跟著蘇澈去了幾個縣城，但都只是匆匆忙忙地逛逛，如今沒了那些限制，也不用再趕路，倒是可以好好看看。

沈婳本想著換身厚實些的衣服再去，然後卻發現她根本沒想到九月還沒回宮，根本沒帶秋裳。

蘇澈看了一眼道：“等會出去買吧。”

沈婳便笑瞇瞇得跟著他出門了。

出了客棧不遠便有一家布料鋪，對面便是一家酒樓，沈婳走了兩步就想了起來，回頭扯著身邊的人衣袖說道：“我記得我第一次見你就是在這兒，那天看到你從二樓走下來，臉黑黑的，嚇死人了。”

她和蘇澈指了指對面的二層酒館。

其實並不是，當時她就覺得這個人怎麽這麽好看。

沈婳又偷偷看了他一眼，抿唇偷笑。

蘇澈垂著眼，心滿意足地看著沈婳偷笑的樣子，也不由地勾了勾唇。

他對沈婳的印象完全來自於中秋燈會那日的意外，若是沒有那個意外，或許他們倆本該陌路。

這麽想著，蘇澈倒還是挺感謝設計那一切的人。

不管是蘇浠也好，蘇瀚也罷。

想到這兩個人，蘇澈眼裏的笑意淡了幾分，偶爾還透露出一絲殺意來。

沈婳見他不知道在想些什麽，又拉了拉他的胳膊，“怎麽了？”

蘇澈看著她搖了搖頭，眼裏又浮起一絲暖意，“沒什麽。”

只是等到回去後，一切也都要結束了。

他之前再三忍讓，也不過是為了將他們連根拔起罷了，如今時機已經成熟，那麽也不用再等了。

沈婳挑了兩身衣服，去隔壁的酒館裏包了些點心，又去其他地方逛逛了，直到天邊漸漸染了橘色，沈婳才跟著蘇澈回了客棧。

房門剛被關上，沈婳就挽著他的胳膊踮起腳尖湊在他臉邊上親了一口。

她貼近時身上仿佛都帶著剛才吃完的桂花酥的香味，甜進了心裏去了。

蘇澈被她突然的蜻蜓點水楞住了，偏頭看向她。

沈婳咬唇狡黠地笑了一聲，“看你今天陪我辛苦，這是獎勵。”

蘇澈唇角的笑意更甚，“若是想要感謝，這點補償可不夠啊。”

沈婳被他含笑的目光看得羞紅了臉，剛做完便有些後悔剛才一沖動就親了上去。

“那你想怎麽樣！”沈婳梗著脖子不甘示弱地瞪他。

蘇澈將她攔腰抱起來，眼神深不見底，“給我再生一個孩子吧，嘉嘉。”

他聲音沙啞，抱著沈婳的胳膊健壯有力。

他將沈婳輕柔地扔在床上，然後翻身覆上去，兩側的床簾被他粗魯的動作攪落，只有桌上一盞蠟燭在靜靜燃燒著，黑暗之中，他的眼睛亮如星辰。

而後，他傾身壓下，屋內暖意十足。

中秋那日，承德的街上早早就布置了起來，等到夜晚時，燈火更加明亮，宛如白晝。

中秋燈會也比沈婳記憶中的要更加盛大一下，前來游玩的人也比以往要更多。

為了應景，沈婳前幾日特意買了一身石榴紅的襦裙，在月色下，與橘紅的燈火交相輝映。

其實說起來這種燈會和白日裏的集市並沒什麽區別，或許因為換了個時辰的原因，眾人更加喜歡夜晚的燈市。

沈婳看著熱鬧非凡的景象，不禁笑起來，“我想起來，那年的燈會可被毀的徹底。”

她當時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呢，“啪”的一聲燈籠全破了，要不是蘇澈把她從人堆裏救出來，還不知道她會如何呢。

沈婳眨了眨眼睛，有些好奇地偏頭看向他，杏眸裏映著波光粼粼的湖面，“你那日為什麽要救我啊？”

明明他並不是樂於助人的性格，怎麽好端端的偏把她救了呢。

蘇澈笑道：“救了就救了，哪裏來的那麽多為什麽。”

連他自己也不記得了，當初為什麽要救她。

或許只是一時沖動，只是誰也沒有料想到今日。

他搖了搖頭，眼神溫柔，“不管為什麽，還好我沒錯過你。”

蘇澈在燈火下的輪廓都變得溫和柔順起來，沈婳突然在路口站住，又些不知道該說些什麽。

她手上拿著剛才蘇澈買給她的兔子燈怔楞在原地，一時之間心裏跑過很多念頭。

真好。

身後人群川流不息，還好眼前的人終是沒變。

沈婳突然之間把之前心裏的不痛快與埋怨都丟棄了，心裏輕松極了，只有此刻的愜意。

她很開心，不止是因為重回了幼年時候，也是因為蘇澈那麽多年來對她的愛護，雖然一路走來也有過傷心痛苦，但都不及他帶來的喜悅與甜蜜。

蘇澈牽過她的手，把呆在原地的人拉著往前走，沈婳連逛街的心思都沒了，只想趕緊回去，呆在他身邊。

“我們回去吧。”沈婳扯了扯蘇澈的手。

“不逛了嘛？”蘇澈回頭意外地問。

“不逛了，我只想和你在一起。”她摟上蘇澈的胳膊，把腦袋貼上去，撒嬌道。

她突如其來的話讓蘇澈楞了一下，他反應過來，“好，我們回去。”

兩人在燈會第二日離開了承德，啟程返京，他們這一次出來實在太久了，或許京中的人早有察覺也說不定。

在離京城不遠的驛站時，他就聽出去打探消息的人說了蘇浠按奈不住的事，不由地勾了唇角冷笑。

“嘉嘉，等會我讓青煙帶你去個安全的地方，然後等著我去接你。”他看向身邊的人說道。

沈婳本來有些坤困倦，卻被這句話擾得沒了困意，她倏地坐直身子，瞪圓了眼睛看向蘇澈，“你什麽意思？你是嫌我麻煩嗎？”

她有些委屈。

“當然不是。”蘇澈解釋道，“只是此行十分危險，我怕他們倒是以你做要挾來逼我。”

蘇澈漆黑的眼眸對上她的，她的心顫了顫，也大概知道接下去肯定是兇險萬分，既然他已經給她準備好了路，那麽她也不願意成為他的障礙。

“好。”沈婳點頭。

兩人在京城北門分開，沈婳站在原地目送蘇澈入內，良久都沒收回視線。

等到他的身影不見了，沈婳有些神不守舍地喃喃問道：“他定不會有事的對不對？”

“娘娘，陛下一定會贏的。”站在她身後的青煙回道。

沈婳點了點頭，“那你帶我過去吧，這兒人多眼雜，呆的越久越是會引起別人的懷疑。”

“是。”

那是城郊的一處小院子，看牌子是原來竇家的地方，如今竇家沒落，多數宅子都充了公用，看來這處也不例外。

小院子早已被人打掃了幹凈，也不用沈婳多收拾，青煙提來一個包袱放在床上，“這是陛下之前讓奴婢拿來的衣服，讓娘娘這些天先用著。”

“你可知，大約要多久才能結束？”

小院子裏靜極了，沒有鳥叫，沒有人聲，安靜的讓人害怕，沈婳越發擔心蘇澈起來，不過剛剛分別，卻已經思念成災了。

“回娘娘，奴婢不知。”

沈婳嘆了口氣，也是她傻了，青煙大部分時候都跟在她身邊，不過前幾日才出去辦了事，對於蘇澈的整個計劃，也是自然不了解的了。

“那你給我說說你知道的吧，這幾日你出去替他辦了事，應該多多少少也知道一些吧？”沈婳問道。

她現在能做的也就是呆在這四方的院子裏，等著蘇澈平安的消息傳來。

她相信，蘇澈一定會來接她的。

青煙便將她所知道的那部分全都告訴了沈婳。

原來蘇浠早就猜到了蘇澈稱病不朝乃是借口，更加明目張膽的勾結朝臣，籠絡官員，暗地裏也集中了部分的兵力等待時機，逼宮謀反或是造成蘇澈的猝死，然後他們一路非常的隱蔽，後來又去了南越那種山溝裏的地方，蘇浠派出去的人也一直沒找到他們的蹤跡，反倒是讓他們成功回來了。

如今蘇浠既然已經知道了蘇澈已經回來的消息，那麽他定是等不住了。

沈婳心跳驟然加快，在胸腔裏劇烈地跳動著，連帶著雙手都有些發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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